1966年12月28日,在中央军委副主席聂荣臻的亲自主持下,我国以塔爆方式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氢弹原理性试验,即减当量氢弹试验。这是继首次原子弹试验和导弹核武器试验之后,我国国防现代化建设的又一重大突破,标志着我国的核武器发展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为了总结这次试验的经验,部署首次氢弹试验任务,1966年12月30日和31日,军委副主席聂荣臻在核试验基地招待所召开了专家座谈会。参加会议的有王淦昌、彭桓武、朱光亚、陈能宽、程开甲、钱学森、于敏、周光召、方正知等各方面专家。国防科委副主任张震寰、第二机械工业部副部长李觉,基地副政委和我,也出席了这次会议。会议认为,氢弹原理性试验,无论从原理、结构,还是从测量数据及实际结果,都获得了圆满的成功。我们已经掌握了氢弹的理论,解决了氢弹试验的关键技术。会上,朱光亚向聂帅汇报了首次氢弹试验的具体方案,时间定在1967年9月。聂帅当即表示同意。会议最后要求各方面的工作均按此计划进行。
根据这次会议精神,1967年1月2日,基地召开了氢弹试验工作会议,研究制订试验的具体计划,决定在6月20日前做好试验的一切准备,待命试验。由于当时正处于“文化大革命”动乱之中,基地也受到一定影响。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2月16日国防科委电示基地,这次试验不另成立试验党委,由基地党委组织领导。国防科委张震寰副主任、二机部李觉副部长参加试验的领导工作。在张震寰副主任和李觉副部长的直接领导下,基地根据二机部核武器研究院提出的技术要求,着手拟制各种技术方案,设计试验工程,检修仪器设备,准备物资器材,开始了氢弹试验的全面准备。不久,由于氢弹研制速度加快,中央专委又决定将试验提前到第二季度进行。由此,基地的各项准备工作加快了步伐。
当时工程保障任务很繁重,尽管国防科委确定要“充分利用已有的永备工程,不再修建大的工程”,但场区除了原有的10个永备工号和几十项大型效应工程以外,还需建设工程327项。这些工程包括第一期测试工程、第二期装配厂房改造和坑道式厂房的建设。工程设计过去由专门部门负责,这次由我们自己承担。我和张副司令员一起,跑遍了场区的各个角落,整日为试验工程的选点。定点而奔波。担任场区施工任务的工程保障部队,刚刚完成了氢弹原理性试验的各种任务,本该撤场休息,但新的任务又迫在眉睫,因此,部队没有撤场,又投入了新的战斗。当时正值深冬季节,戈壁滩上的气候十分寒冷。狂风卷着地面的沙石漫天飞舞,不时发出令人颤栗的号叫。然而,战士们个个精神饱满,干得热火朝天。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早日看见氢弹的蘑菇云升起。
就这样.部队如期完成了第一期测试工程和第二期装配厂房改造及坑道式装配厂房等任务。
在试验工程准备工作进行的同时,各种测试项目的准备工作也在加紧进行。这次试验安排测试项目32个,测量仪器设备493台(套)。为获得准确、可靠的测量数据,在沿用飞机穿云取样的同时,增加了两个新的项目。一是将首次使用固体火箭取样。二是将采用雷达跟踪。这是研究所的科技人员在机关和友邻单位的支持帮助下,经过日夜奋战,刻苦攻关取得的新成果。由于氢弹爆炸威力大,控制和测试距离也随之增大,原有的控制系统已不能满足新的测量要求,需要研制新的测控系统。研究所的忻贤杰带领控制研究室的科技人员,自行设计研制了灵敏可靠、能远距离测控的第二代控制设备。这个新型控制设备,原计划6个月完成,结果两个半月就完成了。这期间他们从未休过星期天,每天加班到深夜。现场安装调试一般需要20天时间,他们9天就完成任务。
全当量氢弹试验爆点高,杀伤破坏区域和放射性沉降范围大,这对各项保障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气象上要求确保烟云径迹可能到达的我国西北、东北、华东的十多个省区在试验期间无降水,还要注意到烟云出境后不给邻国带来危害。基地气象部门在总参气象局气象室、兰州军区空军气象处等有关单位的大力协助下,对场外广大地区降水情况进行了调研,收集了大量资料,并从中分析出规律,经过慎之又慎、细之又细的分析,提出了适合试验的日期。通信保障分队重新研制和改进了主要通信设备,对重要通信枢纽采取了防护措施,保证试验中通信联络畅通无阻。基地制定并下发了场区安全边界及特定点的防护要求、场区安全防护规定和参观戒严规定,并制定了紧急转移方案和发生触地爆炸的处置办法。遵照上级指示,近区由基地派出工作人员到居民点组织安全防护工作,远区由兰州军区抽调防护分队、卫生医疗队到敦煌地区待命,以应付意外情况。总参、国防科委会同有关单位调动了备用的火车皮、汽车;在敦煌附近的重点地区作好转移居民的准备。
1967年3月1日,基地在试验场区开设了指挥所。军内外28个参试单位的6000余名技术和保障人员,从4月下旬开始陆续进入现场开展准备工作。
这次试验安排效应试验137项,效应物1877件。各有关单位遵照周总理关于“一次试验、全面收效”的指示,在试验场区建起了各种效应工程,布放了各种效应物。
担负空投氢弹任务的空军徐克江机组加紧了空投训练。他们总结了于福海等机组以往空投核弹的经验,投模拟弹14次,弹着点都在预定靶标的允许范围内。为了保证安全,使飞机在投弹后有足够的时间飞离危险区,第三机械工业部的有关专家研制了挂弹用的减速伞。
5月30日,聂帅电示基地:氢弹试验已进入紧张阶段,各项准备工作务必周到细致,要慎之又慎、细之又细,万万不可疏忽大意。要千方百计地保证试验的成功和人员的安全。鉴于氢弹原理性试验的经验,一定要充分估计到这次试验的特点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做好各项预案,切实搞好场地警戒、剂量侦察和监督等工作。
根据聂帅指示,全场进行了一次查缺补漏工作。
6月5日,正式试验用的氢弹在西北核武器研制基地最后加工完毕,6月8日运抵基地。经检查,各部件技术状况良好。6月上旬,在站级联试的基础上,进行了全场联试,全面检查了现场准备工作,重点检查了机、伞、弹的情况,氢弹试验的全部准备工作基本就绪。
6月11日,基地向聂帅、国防科委报告了这次试验准备工作的详细情况,请示在6月13日进行全场综合预演。
第二天,国防科委来电传达了当天上午周总理在中央专委会上所作的指示。周总理公布了毛主席1958年6月21日关于要搞原子弹、氢弹的指示,强调指出:这次热核试验,将要实现毛主席对发展我国核武器事业的英明预言和伟大号召,要在全场广泛深入地宣传教育。必须认识这次试验新的特点,并认真严肃对待,绝不能粗心大意,工作应精益求精。总理还告诉大家:聂副主席将赴现场亲自领导这次试验。
6月13日,基地进行了全场综合预演,轰一6型飞机空投了一枚不带核装料、有引爆控制系统的“冷”弹。经过综合预演,全面检查了各重要部位的可靠程度,使各作业点人员进一步熟练了技术操作程序。
6月16日,聂帅来到了核试验场区,亲自主持这次试验。我们向聂帅建议,正式试验“零时”定在17日上午8时整,聂帅表示同意我们的建议。晚上,聂帅住到场区的开屏村。这里离指挥所约30公里。
第二天早晨7时,天刚刚亮,聂帅乘车来到指挥所。这天天气很好,一片晴朗,仅在靶场上空飘浮着一片卷云,确是试验的难得好天。试验场上,一切准备就绪,人们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时的军用机场,更是笼罩着一种紧张而繁忙的气氛。轰一6型飞机静静地停在机坪上,机长、领航员和地面指挥员,都在做起飞前的准备工作。场站站长和政委亲自带领场站人员在机场周围担任警戒任务。同志们个个情绪高昂,都认为眼下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是最光荣的工作,现在到了为党、为人民施展自己聪明才智的时候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飞机起飞时间的到来。
上午8时,担任空投任务的空军徐克江机组,驾驶轰一6型飞机从机场按时起飞,开始了氢弹空投试验。飞机到达靶标上空开始投弹时,由于驾驶员心情紧张,弹未能投下。机组人员请求再投一次,指挥员发出“要沉着,不要紧张”的口令,徐克江驾着飞机,平稳地绕场一周。8时20分再次投弹,氢弹脱钩,降落伞按程序正常开伞,带着氢弹在预定高度爆炸。碧蓝的天空立即出现强烈闪光,随后形成核爆炸火球;火球熄灭后,形成迅速上升并向四周扩展的草帽状放射性云团,徐徐与地面被吸起的尘柱相接,形成蘑菇云。
由于爆炸震波受到大气层的反射折回地面,形成冲击波远区聚焦,在距爆点400多公里处都能听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在爆点以西250多公里处还能看到闪光火球和清晰壮观的蘑菇云,爆点以东420公里处也看到了火球,门窗受到震动。
望着眼前的壮观景象,大家激动得欢呼起来。凭经验和直觉,试验成功了!这时各种速报数据源源不断地向指挥所传来,我即向聂帅作了汇报。爆后2分钟,发射取样火箭,并出动歼一6型飞机取样,取得了供分析氢弹参数用的放射性微粒样品。当聂帅得知这次试验当量时,非常高兴,连声说:“够了,够了。”
通过已经进行的氢弹试验,可以看出:核武器作为一个巨大的威慑力量,在世界的军事、政治格局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它既可成为某些国家推行霸权主义的工具,也可成为爱好和平国家和人民维护和平的盾牌。中国掌握了核武器,可以对世界和平做出更大贡献。
(选自《回忆史料》,收入本书时作了删节)